2017華岡文學獎 小說組佳作
愛上秋天 我們都希望愛人是冬陽。 偏偏,愛上的那人總是秋天。──恰似秋楓 夜色迷離,窗外勾勒出城市繁華的夜景,燈光閃爍,霓虹七彩,織就拉開序幕的狂歡,一聲狂吼撕裂耳朵,手機傳來的鈴聲不斷,主人卻毫不搭理,逕自坐到桌前,打開螢幕,有人正拼命召喚。 隨手按掉手機鬧鈴,戴上耳機,女子迅速在鍵盤上飛舞。 【公會】恰似秋楓:我在這。 【公會】戀魔:是會長!你終於出來了! 【公會】地表最強:會長,快進房,我快悶死了! 女子笑了笑,點開通話軟體視窗,進去同伴們早已開好的房間,裡頭一片死寂,靜悄悄的,沒人說話,本就待在裡面的三個人好像是死人,半句話都不說,比死城更可怕。 「各位安安。」 「是會長!」略顯粗曠的男聲率先出現。 「嗯,你們在做什麼?有去看對戰表了嗎?」葉晴雯邊問,邊移動自己的遊戲人物,按下瞬間移動,飛到另一張地圖,飛快的往角落跑過去。 「有啊,第一場的對手是雲遊。」軟嫩如綿的女聲響起,令人發麻。 「原來妳在啊,風華。」抖了抖控制滑鼠的手,葉晴雯繼續動作,跟公會管理員進行對話,查看對戰表,確定晚點會遇上的對手。 第一個是雲遊,晉級是愛情似火。 天啊!第一場就很難打。 「戰呢?他上線了嗎?」 點開公會一看,狂戰的角色名字依然黯淡,顯然還未出現,慢慢下拉,公會裡能打的人物無比稀少,尤其是物系打手,只有地表最強。 這下麻煩,雲遊這公會什麼都缺,就是制伏法系的符文師不缺。要是被符文沉默技能給放到,別說多會跑,別說魔攻能破一萬,連招技能不能放,還有什麼用?偏偏這招只對法系有用,物系無用。 照慣例,這次他們肯定又會開一群符文師。 「戰說他回家路上遇到一點事,會晚點。」風華軟嫩如水的聲音又響起。 「嗯。」隨口回應,葉晴雯心頭不由得沉下,瞥見對話框下面那排淺紅字,把麥克風關成靜音,回答那人的問題。 【密語】雷幻天使:戰會晚點上線,他有跟妳說嗎? 【密語】恰似秋楓:戰跟我說他剛下班,不會那麼早上。 【密語】雷幻天使:那風華怎麼會知道? 她沒有回答,默默把麥克風打開,把人物移回港口,準備等等打公會戰要用的東西,心情卻繞著那個問題,漸漸下沉,蒙上一層陰霾。 「既然戰會晚點上線,就盡量別失分吧。」 不需要太過在意,不需要太過在意……葉晴雯持續默念著,腦海卻不斷迴響風華的話,為什麼連她這個女朋友都不知道他路上有事,這個不過同公會的人卻知道? 風華怎麼會知道?這個問題,連她也想問。 耳邊又陷入一片寂靜。 直到開戰前十分鐘,流行樂的鈴聲響起,葉晴雯看見來電人,本來習慣性地要關上麥克風,又突然鬆開手,接起那通電話,「祺,你到家了嗎?」 「嗯,剛到。」馮祺聲音有些疲憊,仍帶滿笑意的回應女友,「抱歉,寶貝,剛才回家路上跟我哥去買東西,所以晚了一點,我先去洗澡,待會就上線,等我十分鐘,好嗎?」 「好,快去洗吧。」 掛斷電話,風華的聲音立刻響起,「剛才是戰打來的?」 「對啊,他跟他哥去買東西,才剛到家。」 「喔。」風華悶悶不樂。 【密語】雷幻天使:會長這招高明! 葉晴雯聳肩,嘴角揚起一抹笑。 不是不想處理,只是不想彼此關係變僵,但不代表她不會生氣,尤其是如此明白的挑釁,就算相信男友,她也不會輕易放過。 風華對戰的情感,她一直以來都知道,以前還只是打鬧,這幾個禮拜越來越過分,有事沒事就纏著戰幫忙。像是上次的五轉任務,明知戰跟她正在練功,公會裡這麼多人不找,就是要找他,要他先離開,去幫忙轉職。 這是想代表什麼?在戰的心裡,她比較重要? 太可笑了,根本不知道誰才是他女友!那次,戰本來不想搭理,是她私底下密語給戰,說她要去曬衣服,他先去幫忙轉職,才不會無聊,他才悻悻然地去幫忙。 真以為自己很重要? 葉晴雯冷笑,剛好看見公會戰的訊息跳出來,點下去,系統立刻把人物傳送到另一個地圖──公會競技場,整體類似西洋棋盤,兩個公會分站兩邊,中間是黑白交錯的地盤,人物會在中間廝殺,被打死會回到原本所在的地方,且對方公會皆不能進來重生地。 競賽共二十分鐘,時間內達一百分的公會獲勝,若皆未達一百,則以分數高者勝,分數計算是一人一分,但有個特例,若以四轉人物殺掉五轉人物,可得兩分,三轉殺掉五轉是三分,以此類推。 「先組隊加技能。」葉晴雯吆喝,同時開設組隊,把有進場的公會成員都加進組隊。 確定都進來組隊裡,兩隻輔助系法師分別幫法系及物系打手加技能,唯有絕代風華一人呆站角落,不幫忙,也不動,就只是站在那裡。 地表最強看她動也不動,走過去點她決鬥,沒反應。 「風華!」他大吼。 「怎樣?你點我決鬥做什麼?」她似乎剛回神,聲線不悅。 「還發呆,都快開始了!」 「開始就開始。」 「別再吵了。」葉晴雯忍不住出聲,「都在競技場了,還吵什麼?有什麼事也等結束,看要怎麼處理再處理。」 言下之意,兩個都閉嘴。 懶得搭理他,聯賽開始的瞬間,絕代風華便衝出去,地表最強跟雷幻天使也跟出去,葉晴雯連忙操縱自己的人物跟上,在場中竄,邊把敵人沉默,邊幫自己的隊友補血。 見敵人一個個倒下,正想回頭時,人物瞬間被冰凍,符文師在她旁邊經過,順手丟了招沉默給她,雲遊最強的法系打手立刻朝她這裡奔來,眼看技能快敲下來,絕代風華出現在不遠處,不動,轉身離開。 【系統】恰似秋楓被雲傲殺死 一行鮮紅如血的系統通知在對話框跳出,她看著自己的人物倒下,雲傲在她旁邊打了好幾個問號,似乎在詢問她為什麼會死。 是啊,怎麼會死? 為什麼風華會回頭?她剛才身上既沒有沉默,後面也沒有敵人,為什麼要轉身走掉?如果她方才留下來,或是放雲傲沉默,也不會送掉一分。 想著剛才的情景,葉晴雯眉頭深鎖,重新放好技能,準備要衝出去,剛好看到狂戰進入競技場,將他組進來,為他放輔助技能。 【密語】狂戰:寶貝,謝囉! 「我來了。」一道男聲無比突兀。 「戰,救我!」風華好像突然有了精神,猛然叫著。 狂戰如同疾射而出的箭矢,在她面前失去蹤影,葉晴雯迅速跟上,在角落看到絕代風華被放到沉默,一支弓手準備要攻擊,她連忙放出無敵,看著一層光圈罩住絕代風華,弓手動作驀地停止,迅速朝旁邊退去。 她尚未反應過來,沉默又出現在身上,雲傲隨之而來,狂戰正準備要回頭來救人,風華卻往敵人群裡跑過去,狂戰跟了過去,似乎是想保護她,但光圈的時間根本還沒結束。 【系統】恰似秋楓被雲傲殺死。 雲傲看著她倒下,停住不動。 【密語】雲傲:她都不想救妳了,妳又何必救她? 【密語】恰似秋楓:因為我跟她是隊友。 【密語】雲傲:這叫養鼠為患。 也許吧,不過又能如何?誰讓這個女人是她的公會成員,就算再怎麼不願意救人,還是要以公會戰為優先,畢竟大家那麼努力,怎麼能辜負?況且,也好久沒葬身在雲傲手下,回味一下也不錯。 「會長?」天使困惑不已。 「該死!對不起,我沒有發現雲傲在妳後面。」狂戰跑回來重生點,不斷做著跪地的動作,滿滿內疚,似乎非常自責。 「公會戰被殺是正常的,你不要這樣。」這句話本應從葉晴雯口中說出,卻被絕代風華搶先,彷彿她才是死掉的那個人,她才是他女朋友。 「在我面前死掉就是不行!」 「戰真覺得自己錯了?」葉晴雯心頭一沉,笑著開口,「那幫我贏了這場比賽,你說好不?我要看你得到最多分數喔!」 「小事!」狂戰驕傲的回應。 在重生點坐下,狂戰朝場中奔去。 隨著一分一秒過去,分數跳得越來越快,他們這邊的分數急遽增加,雲遊似乎都被壓著打,模糊光芒不斷閃爍,鍵盤敲打的聲音越來越急,在倒數五分四十三秒時,分數一百整。 【系統】真情玫瑰在八強賽中獲得勝利 綠色通知跳出,所有人被傳出地圖。 「戰真可怕,獨打五十五分啊!」 「寶貝還生氣嗎?」狂戰笑得無比歡樂,討好的詢問。 「把別人打成這樣,我還能生氣嗎?都不知道幫我報幾次仇了!」葉晴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,她只是不想跟風華說同樣的話,才會要他去殺人,沒想到結果會這麼慘烈。 看來,怒氣衝天的狂戰傷不起啊! 再多說幾次,之後雲傲應該不敢再來打公會戰了,每次來每次輸,還被打成那樣,一百比三十四分,能看嗎?堂堂前三大公會,被一人打到這種程度,實在太過丟臉。 【全伺服】雲傲:我不過就殺你女人兩次,你需要這麼兇殘? 「看廣。」 看吧,雲傲果然在抱怨。 【全伺服】狂戰:沒辦法,誰讓你要欺負我的人,還在我面前殺她,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啊!我怎麼能不報仇呢? 【全伺服】雲傲:你真夠狠,不過真正欺負你女人的,可不是我,要不是絕代風華轉身逃跑,你女人也不會死在我手上。 葉晴雯眉頭一皺,本想密語讓雲傲閉上嘴,卻已來不及。 「雲傲那什麼意思啊?」 「沒什麼。」她不想把事情鬧大。 「會長,妳為什麼要袒護她?我剛才遠遠就看見,風華已經跑到妳附近,還站了一下,看著妳被雲傲殺掉才轉身跑掉,擺明就是不想救妳。」天使氣不過,氣急敗壞的代替她回應。 「這是真的嗎?」狂戰一聽,火氣好像又衝上來。 「沒有,戰,你不要聽天使亂說,我根本沒有看見會長被冰住啊!」風華哽咽地出聲,無比委屈,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。 沒有看見她,還能知道她被人冰住?未免太可笑! 「天使,風華沒看到也沒辦法,不要罵她了。」狂戰語氣立刻軟下。 「你是笨蛋啊!如果沒看到會長,還能知道會長被人冰住?」天使痛罵,無法置信狂戰竟然會這麼笨,被風華一句話就給欺騙。 「我真的沒看到,只是猜……」話未說完,風華開始啜泣。 「不過是公會戰而已,就算她真的沒救人,也不至於把人罵哭吧?」狂戰聽見她的哭聲,忍不住為她說話,儘管他心底已有答案。 雖然雲遊公會進場的人不多,但打手好幾個,物系法系都有,怎麼可能這麼剛好知道是被冰住?風華肯定是沒救人,不過遊戲罷了,吵成這樣有何意義?遊戲嘛,圖個開心而已。 「會長被殺,你還幫她說話!」連地表最強都聽不下去,忍不住出聲。 「夠了!」葉晴雯看著坐在人物旁邊的狂戰,心底陣陣冰涼,「吵這些有什麼用呢?已經結束了,晚點那一場你們打吧,我想休息了。」 掛斷,關掉通話軟體,遊戲登出。 往床鋪癱去,悲傷湧上來。 為什麼要幫風華說話?被殺死只是小事嗎?事實已經擺在面前,可是他寧願幫那女人說話,也不願說半句譴責的話,連遇到危險,都寧願去保護風華,而拋棄無力反抗的她……難道,在他的心中,已經不把她看得比較重要?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? 從他說之後工作會比較忙時?還是從他在單獨私聊時,會突然失蹤,或是沒注意到她在說話開始?又或者,是在她之前無意間撞見他們在聊天,而且內容非常親密時? 風華也不過才來公會半年而已,比起他們認識三年,還要來得熟悉嗎? 是什麼讓他們變成這樣? 回想過去打鬧的情景,還在眼前,卻已泛黃,撕裂成一張張回憶的碎片,飄盪在她面前,似乎拼湊不回,化作塵埃,散落成迷霧。 叮鈴! 通訊軟體的提醒忽然響起,葉晴雯拿過一看,心痛得無比復加,淚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,字字句句像是長滿荊棘的鞭子,鞭打在她身上,最後一張照片傳來,利刃穿透胸膛,愛倏地失去溫度。 還能再說些什麼? 「不是我想太多,只是線索有太多……」林芯儀的歌聲驀然在耳邊響起,葉晴雯拿過手機,上頭的來電名稱刺痛眼睛,明明是最愛的人,「喂。」 「寶貝,妳生氣了?」馮祺帶著滿滿愧疚,卻那麼不真實。 「沒,累了而已。」忍住哽咽,她笑得無限淒涼,「明天能陪我走走嗎?我最近心情不好,想你陪我到戶外踏踏青,轉換心情,好嗎?」 「好啊,老地方?」 「嗯,我等你。」 「明天見。」 說不出再見,她掛斷電話,任眼淚奔流而出,浸濕枕頭,濕痕遍野,心口血流如注,所有力氣頓失,眼前一片黑暗,再也看不見任何光明,連他們的未來都葬送在那張照片裡。 如果早已不愛,為什麼還要苦苦留下? 三年……他們愛了三年,到底比不過一個半年,為什麼?這是為什麼?她到底錯在哪裡?不黏人、不查勤,給他足夠的空間,這不是他想要的嗎?為什麼他還是背叛這段說好的愛情? 以為只是自己敏感,選擇相信,結果呢? 一場背叛。 既然他如此狠心,又何必留著疼痛? 深呼吸,葉晴雯打開通訊軟體,在跟風華的對話視窗裡,打下一行字:明天早上十點,我在流光咖啡廳等妳,不見不散。 對方很迅速地回了句好。 反覆看著上頭的照片,心頭一絲一絲地涼下,愛化作疼痛,曾經多愛,此刻便是加倍的疼痛,無數回憶那麼甜蜜,卻是裹著糖衣的利刃,刺在心上,摸不到傷口,溢滿的全是絕望。 丟開手機,埋入枕頭裡,全身冷得不得了。 突然,一陣鈴聲響起,摸過手機,是個提醒:午夜的心動。這五個字,曾經是她最感動的記憶,無比美好,佔據她的世界,偏偏愛恨太浪漫,也太疼痛,逼得無處可逃,遍體鱗傷。 回想起那時,似乎是她工作最為繁忙的時候,上司盯得緊,工作幾乎都扔給她,到家都已經累得快動不了,洗完澡大半開遊戲看了下,就登出休息,上線時間少得不得了。 直到她生日前幾天,天使打電話要她生日那天十二點一定要上。 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,但也大概知道他們是想給她生日驚喜,所以生日前一天,她沒加班,早早就回家休息,坐在電腦前發呆,等待十二點到來,不過奇怪的是,平常她只要有開通訊軟體,他們都會邀她,那天沒有。 獨自在遊戲中待了兩個小時,十一點半時,他們突然邀請她,進去便是莫名歡樂的氣氛,每個人興奮不已,問他們理由,都只給她一句等生日就知道。 如此神秘,讓她不由得開始期待生日。 可是到了十二點,也就朋友們在全伺服頻道打上生日祝福,稀鬆平常,之前生日其實也就這樣,令她幾分失望,不過到底是大家的好意,她笑著一一回應,心底毫無漣漪。 「會長,妳該不會以為我們想做的事就是這個吧?」天使笑意滿滿。 語畢,遊戲裡的天空飄下一片片楓葉,狂戰的人物走到面前,緩慢做出跪下的動作,張開手,手心向上,似乎是在邀請我。 伺服頻道出現一行字:恰似秋楓,跟我在一起,好不好? 「小楓,雖然我們在現實中認識的時間不長,但是妳的一顰一笑在初次見面便完全占據我的心,讓我無法自拔。」馮祺的聲音驀然響起,傾訴愛意,「無論是現實還遊戲,我都想保護妳,請讓我做妳的騎士,守護妳直到永遠,好嗎?」 她說不出話來。 確實,從遊戲幾乎日夜相處的時光,無數次陪伴,她早已把心遺失,半年前的網聚,初見更是讓她心動,之後幾次出遊,不僅是心,連靈魂都淪落在這份愛中,但這太突然,她有些反應不過來。 「小楓?」遲遲等不到回答,馮祺萬分緊張。 顫抖著手,在伺服頻道打下一字:好。 「我答應你。」 歡笑聲迸射而出,充滿在耳邊,為這段錄音畫下完美句點,可惜錄音笑到最後,他們的愛卻不能攜手到白頭,笑到入棺那刻。 原本這只是天使想為她留下最甜蜜的回憶,此刻卻喚起悲痛。 捂著胸口,她忽然覺得失去方向。 說好了,要守護她到永遠,現在呢?他情願做別人的騎士,一次次傷害她,把她的愛踐踏在腳底,連同信任,沒入鮮血當中。 那麼深的愛,竟然敵不過那女人的千媚萬柔。 好,那她就成全! 世上沒有一段愛情,是無法放手,只是太過執著,不相信自己失敗,才會想要挽回,想要擁有,徒然留下更深的傷害,而她不願做輸家,但更不想讓自己受到一點委屈。 別人碰過的愛,她寧願不要。 在心上畫出最深的痕跡,她在窗邊坐到天明,涼風撫過,卻無感覺,只有淚痕被拍打,有些濕黏,逐漸變得僵硬,彷彿他們的愛,在風華那陣風吹過後,便得無比冷漠。 終究,他要的愛不是每年秋天都會凋落的楓葉能給,而是無論何時永不消停的柔風,才能讓他安定,而她就是被風吹落,凋謝在地上的楓葉而已。 又一陣寒風吹來。 忽然憶起此時早已不是她的時間,秋天早就過了,現在是冬天,楓葉早已落盡,留下的只有寒風,那麼這份愛也該隨風而逝。 收起房間裡跟他有關的東西,塵封在箱裡,換上一件初次見面的洋裝,踏著有別於當時的沉重步伐,走出家門,這次赴的不是網聚,而是最後約會。 流光咖啡廳,是他們初辦網聚的地方,也是他們交往後常約的地方,儘管並非要待在這裡,但總會從這裡出發,前往各種地方。 過去,從這裡開始。 未來,該在這裡結束。 坐在習慣的角落,閉上眼,想像最愛的人從對面走來,踏進咖啡廳,風鈴聲陣陣,椅子被拉開,一聲低沉的輕喚,讓愛化作甜蜜,笑容盡現。 「小晴。」 睜開眼睛,伊人仍在,愛已幻滅。 「祺,你來了。」望著那抹笑,刺眼無比,「先坐吧,我想跟你談談,順便讓你看個東西。」 「嗯?」馮祺拉開對面的位子坐下,滿臉疑惑。 「為什麼要騙我?昨天,你有看到雲傲吧。」 「我以為他不會打你,畢竟你們感情那麼好……」馮祺沉下臉,眉頭深皺,似乎想起什麼,「我不在的時候,聽說你們都會聊天打鬧,我想說關係這麼好,他應該會放過妳,沒想到他還是殺妳。」 「所以,這就是你背叛我的原因?」 「什麼意思?」 「你跟風華的事,我都知道了。」葉晴雯笑得有些淒涼,忽然發現眼前這個總是疼愛她的男人好陌生,「我和雲傲就像其他朋友一樣,感情很好,但現實不認識,就只是遊戲朋友,這樣的解釋滿意嗎?」 「你們現實不認識?」馮祺相當錯愕,「可風華……」 「她告訴你我們認識?」她冷笑,哼了一聲,「那女人才來多久,網聚才來過一次,對我根本不熟,會知道我的朋友圈裡有誰?而你,竟信了她的話,是愚蠢還是……不愛?」 「我……」 「祺,你可知道看到這些時,我有多痛?」葉晴雯遞出手機,上頭是風華昨晚傳給她的照片,她截圖下來,一次次提醒著自己不要心軟,一次次在心頭畫下傷痕。 他臉色刷地一白。 也難怪他會有這個表情,因為前面照片是他跟風華對話的內容,說我只是愛耍脾氣,他打電話安慰就會好了,要她別傷心等等,後面那張更精彩,是他們赤裸躺在床上,風華抱著他,他眼眸半閉,靠在她胸部的照片。 關係,也真好! 「小晴,我……」他抬起頭,蒼白著臉,正想解釋,剛好有人走進來,朝我們這裡走過來,凝望,臉色變得更加慘淡,「風華,妳怎麼會來?」 「是我約的。」葉晴雯揚笑,冷意浸染,「既然瞞著我走到這一步,若要結束,不是應該兩個人都約嗎?坐吧,風華。」 「妳如果想勸我放棄戰,那是不可能的!」她志得意滿,在戰身邊坐下,還帶有宣示性的勾住手臂。 順著手臂上看,濃妝艷抹,不失風采。 這樣嬌豔的女人,確實是她比不上。 因為這輩子她不會為了任何人改變自己,哪怕是最親近的人,都無法改變她的驕傲,想要走得長遠,就只能夠站在她身邊,只會追隨她的永遠沒資格。 「這不是我找妳的目的。」以為能夠接受他們的相愛,但還是會痛,愛了三年不過一場空,還能相信什麼?「風華,我把妳騙祺的事跟他說了,雲傲我可是沒見過本人的喔!」 「妳胡……胡說什麼?我才沒有騙祺!妳跟雲傲感情這麼好,怎麼可能會沒見過面?說不定連上床都有過了,只是瞞著祺而已。」她說得心虛,邊瞄著馮祺越來越差的臉色 「這是在說你們嗎?都已經上床還瞞著我。」想起那張照片,葉晴雯彷彿落入深淵,眼神深沉,「風華,妳確實是絕代風華,妖媚迷人,旋舞在草叢中,被妳迷倒的男性肯定很多,不過不曉得妳這具身體還能害到多少人?」 「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?」 「祺,我真慶幸自己的原則,沒有輕易獻身,否則也許我的下半生都要在病痛與懊悔中度過,連生下孩子也一樣,我可不願意。」決絕而冷漠,終於走到這刻,他們未曾想過的時刻,「你們互相欣賞,我又怎麼捨得拆散?一個背叛我,一個陷害我,兩個確實速配,祝你們白頭偕老,喜帖記得要發給我。」 「妳要跟我分手?」安靜許久的馮祺突然開口,眼中盡是祈求。 「當然,背叛我的人沒資格跟我在一起,祝福你們。」說完,她起身離去,還不忘回頭一笑,「噢,記得要去醫院檢查看看喔!早期發現,早期治療,還可以活到六十歲。」 留下這句帶有深意的諷刺,葉晴雯關上咖啡廳的大門。 外頭仍是低溫,蕭索得彷彿她此刻心境。 楓葉在秋時最為美麗,彷若最後的狂豔,在秋盡之刻,寒風一吹便墜落,等到來年才會再現,而愛人似秋天,對楓葉的愛,在季節更迭後,也會愛上那陣來去自如,永恆存在的微風。 |